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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賜婚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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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賜婚了

水榭小築的廂房內,櫸木雕花架子床上,江墨俊美的面龐蒼白若透明,眉頭微蹙,狹長的桃花眼緊閉,長長的睫羽在他眼下投落好看的陰影。

若不是他額間滲出的細密汗珠,以及鼻間一次微弱過一次的呼吸,儼然一副謫仙入眠的模樣。

可惜了這幅好皮囊,長在一個餵不熟的白眼狼身上。蕭時慢負氣地在他纏著紗布的傷口上狠狠戳了幾下。

現下再看他,除了恨意,蕭時慢心中又平白多出氣來。

一是氣他忘恩負義,若不是自己幼時從死人堆中將他撿回,他早就死了,那還能在這威風的鎮北王府當個富貴閑人?

也氣自己前世被他這副皮囊所惑,竟只顧跟在他身後做些沒腦子的事,卻沒早日發現他的不軌之心。

傷口的鮮血透出紗布,蕭時慢才停手,從袖兜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瓶,扯開紗布後,將瓷瓶中的解藥滴入江墨鮮血淋漓的傷口中。

前世,江墨入王府後,便跟著府中武師傅習武,他天分極高,又長得好看,蕭時慢打小就喜歡纏著他一起習武。然她的天分不在武學上,多年來只習得些花拳繡腿。這次若不是她使了詐,用了毒,根本傷不到江墨。

蕭時慢將江墨的傷口再次弄得鮮血淋漓,也不全是因為仇恨。還因她調配的這個毒,下藥的時候要見血,解毒的時候也要見血。

此刻,蕭時慢不知自己該不該慶幸,當初在神醫李春手下學藝不精,未曾學會調制令人一招斃命的毒藥,讓鎮北王府陰差陽錯間逃過一劫。

解藥盡數滴入傷口中後,蕭時慢瓷瓶收入袖中,毫不憐惜地將紗布胡亂敷回傷口上,能使多大力就使多大力,床上的人虛弱地咳嗽,她才罷休,轉身出了裏間。

“人已經醒了,裴公公若不放心,進去瞧瞧吧。”

裴公公進入裏間時,江墨已經睜眼醒轉,見有人進來,便要強撐著起身。跟在後頭的蕭闊連忙上前扶他躺下。

“墨兒,你傷重,莫要起身。”見他傷口上的紗布淩亂,又滲出許多血,忙又吩咐下人去請醫師。

不一會,醫師便來了,為江墨診斷後說道:“墨公子醒了便無大礙,不過這傷口頗深,需好生將養著,不宜多動。”

“沒事便好,咱家也就放心了。”裴公公笑瞇瞇的,滿臉褶子都擠在了一起,先前的厲色一掃而光,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起來:“墨公子,這是怎麽回事呀?”

“裴公公見笑了。”江墨靠在引枕上,虛弱回應,語氣疏離,眼神看向蕭時慢時,才多了些暖意:“不過日常玩鬧罷了。”

“沒事就好,墨公子往後要更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,莫辜負陛下一番苦心。”

“自然。”江墨向來不是熱絡之人,即便在裴公公討好的笑臉面前,也惜字如金。

“裴公公,可還需要我聽旨?若不需要我便先回了。”蕭時慢出言打斷了二人,明艷的俏臉上浮出些許不耐。

裴公公幹巴巴笑了兩聲,從懷中取出一卷帶著金色騰龍暗紋的卷軸,正色道:

“寧樂郡主、江墨接旨!”

罷了,又笑瞇瞇地輕聲對江墨說:“墨公子如今有傷在身,跪禮可免。”

“詔,寧樂郡主,恭順婉約,秀外慧中,適逢及笄之齡。江氏公子墨,年少有為,秉性剛正,更久慕寧樂郡主華儀,欲求娶之。朕聞二人青梅竹馬,郎才女貌,佳偶天成,擢於安慶十二年小滿之日完婚,江氏公子墨入住鎮北王府。”

聽完旨,蕭時慢一臉震驚擡頭。她原以為是皇帝舅舅又要賞她什麽新奇玩意,卻不承想,竟是一道賜婚聖旨。

她心中萬千疑問,但見聖旨,如見聖上親臨,剛剛才差點讓蕭家背上忤逆犯上、蓄意謀反的罪名,她不敢再生是非,畢恭畢敬叩拜,幾乎與江墨異口同聲:“謝主隆恩!”

裴公公也一臉和氣地笑著,將聖旨送到蕭時慢跟前:“恭喜郡主,恭喜墨公子。”

“這聖旨已宣,咱家此行任務也算完成,這便啟程回京都了。”裴公公說罷,便向眾人辭行,馬不停蹄趕回京都。

*

水榭小築中,蕭時慢倚在月洞窗下的美人榻上,手裏拿著聖旨,心中郁悶極了。

不能快刀斬亂麻將江墨除之而後快便罷,如今居然還要與他成婚?成婚也罷,還是皇帝舅舅賜婚,想賴都賴不掉,老天這是成心捉弄她嗎?

蕭時慢越想越氣,擡手一拂,將一旁小圓桌上的茶壺杯盞掃落一地。

房中伺候的侍女皆應聲跪地,惶恐不已。小六自幼跟隨蕭時慢,深知她的脾性,才敢上前查看蕭時慢的手:“郡主,可有傷著?”又向旁的侍女使了眼色,令她收拾幹凈地上的瓷器碎片。

蕭時慢任由小六溫柔地察看她的手,心中的煩悶卻依舊不減半分。她煩躁地將手抽回,隨意套上鞋襪,帶上聖旨,掠過一地狼藉,大步出門去了。

剛出門,便見蕭闊帶著人正走過小池上的平折石橋,朝這邊過來。蕭時慢正好也有事要問,便迎了上去,父女二人索性在池中的觀水亭中坐下。

蕭時慢將聖旨交到蕭闊手中,悻悻道:“皇帝舅舅的東西,父親您收著吧,免得被我弄壞了。”

蕭闊此行目的之一,便是將聖旨安放妥當。他接過聖旨,將其仔細放入隨從捧著的錦盒中,又揮手令隨從在亭外等候。

才柔聲問蕭時慢道:“嬌嬌,同爹爹說說,你今日怎麽如此反常?”

“爹爹……我不想與江墨成婚,皇帝舅舅怎的問也不問我,亂點鴛鴦譜……”見著父親關切的臉龐,蕭時慢心中的委屈一下便翻湧上來,紅著眼圈向父親撒嬌,對他的問題卻避而不答。

“這……”蕭闊轉過頭,回避蕭時慢目光。“你舅舅還是疼你的,墨兒將全部身家捧出,請求他為你倆賜婚的時候,他還私下問我,你是否中意墨兒……”

“你平日裏哥哥長哥哥短的,跟在墨兒後頭跑,不像是沒有情意的。我想著,與其你日後嫁給旁的人,還不如嫁給墨兒,知根知底,還能留在王府中,我便替你應下了……”

蕭時慢眼神幽怨,美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蕭闊,抿著紅唇,不服氣道:“他江墨不過遇上咱們王府,才得個閑散公子的好日子過,除了身手好些,到底有什麽身家,能讓皇帝舅舅答應給他賜婚……”

蕭闊拂了拂胡子,笑著搖頭道:“你呀你呀,分明整日跟在江墨身後,卻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聽父親提及自己往日那些荒唐,蕭時慢又羞又氣,腮幫子氣鼓鼓地,卻又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來,只好白皙玉手往石桌上一拍,擡腿走了!

“誒!嬌嬌,為父還有事要問你呢!”蕭時慢走得猝不及防,蕭闊出聲留她,她卻連腳步都沒頓一下。

他此行的第二個目的是問她為何對柳七娘無禮,這話還沒說呢。

“你二嬸現在都還驚著呢,你一會去瞧瞧!”蕭闊站起身,對著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喊道。

蕭時慢卻像避著什麽似的,走得更快了,身形一閃,便進了屋。

柳七娘那個蠢女人,前世連哄帶騙將自己送至北辰軍手中,她一刻也不想給她好臉色,更別提看望。

“這丫頭,越發不像話了。”蕭闊還在看著蕭時慢消失的方向,嘴裏的話在指責,卻仍舊掩蓋不住他對女兒的寵溺。

回了屋,蕭時慢感覺整個人有些昏沈,蒙頭便睡了,直到晚間才起來。小六一邊伺候她起身,一邊說道:

“郡主,將軍遣人過來叫您到二爺那邊去一趟,人已經在外邊候一個時辰了,奴婢叫她先回去也不肯,非要等您睡醒了。”

蕭時慢淡淡“嗯”了一聲,她知道這定然是父親特意吩咐的,就怕她事後又裝不知道,不去看望柳七娘。

左右躲不過去,整理好妝發,蕭時慢便跟著那人一起去了蕭遠的院子。

一進院,就聽見柳七娘嬌柔地哭訴:“長公主去了之後,我便一直視她如己出,有個頭疼腦熱的,都是我衣不解帶地照料著,我真是想不明白,她為何推我下水……”話落,又是一陣啼哭,令人憐惜不已。

一聲聲傳入耳中,蕭時慢只覺頭都大了,她揉了揉太陽穴,轉身就要離去。

此刻蕭闊正好從外面進來,早將她要臨陣脫逃的小動作看在眼裏,靠近她時,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道:“早知今日,何必推人下水呢?”話罷,大步流星地往前走,還不忘擡手招呼她:“進去吧。”

蕭時慢撇撇嘴,跟著進了裏間。

見蕭闊與蕭時慢進來,柳七娘哭得更悲切了。

蕭闊微不可察地皺了眉頭,又舒展了笑臉寬慰:“弟妹莫再傷懷了,這回是嬌嬌做的不對,回頭我罰她。”

又向蕭時慢使臉色,要她說兩句軟話。蕭時慢卻轉頭透過月洞窗,看著院外景色,仿佛這一切與她無關一般,一臉淡然倨傲。

“嬌嬌,你與二嬸感情一貫是好的,此次為何推她落水,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?”二叔蕭遠問道,他與蕭闊不同,是一位文人,向來溫和講理慣了,即便這次是結發妻子落水,他也沒有偏聽柳七娘一方之言,責怪蕭時慢。

“二叔,若說誤會,唯一的誤會便是,我不是推他下水,是踹她下水的。”蕭時慢轉過頭說道。

“這是為何?”蕭遠心中一急問道,他無兒無女,蕭時慢也是他從小寵著長大的,自問並無哪裏對不住的,也實在不願兩家因此事生了嫌隙。

“你還不信我,就是她將我踢下水,我的腰上還在犯痛,我這是做了什麽孽……”柳七娘又哭了起來。

哭得蕭時慢腦仁都疼了,她揉揉太陽穴,從袖中掏出一疊書信,扔在柳七娘床上:“你自己看看!”

柳七娘頓時噤了聲,蕭闊和蕭遠的視線也均被那疊書信吸引了視線。蕭遠走上前伸手要拿起書信一看究竟,卻被柳七娘搶了先。

她不知哪來的力氣,竟將那疊並不算少的書信三下兩下撕了個粉碎,拋入空中,漫天紙片如雪花飛舞飄落,她紅著眼圈,仰天長笑。

如果說她之前的啼哭,只是為了讓蕭時慢低頭,那麽現在她的笑卻是真的傷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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